第176章 千结年岁

自那之后,景韬就很喜欢搂着李承平的肩膀睡觉,也不知道成天黏着她的乐趣是什么。他是舒舒服服的,可是李承平被禁锢着睡不好觉,总是很想打他一顿让他放开自己。可是纠结再三还是决定算了,慢慢适应吧。

日子就磨磨蹭蹭的到了腊月二十八。

难得过得清净,可梦里又有人来扰。

石洞里,伴着滴滴答答水声,一个声音道:

“你别再装得像个人了。你不知道什么是爱,也不具有爱的能力。你看你,一个从小被不断抛弃的人,有人爱过你吗?”

她躺在水里,心想,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,到底还要来多少次。

“你是在可怜你自己吧?你说的不是我。”她回道:“对。我知道利益交换和互相利用,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为另一个人付出,并且只给予而不求回报,大家管这叫‘爱’。这对我来说很难,但有人教我。”

她从浅浅的水洼里站起来,朝着那女人的方向走去。

那边披着黑发身着红衣的女人狂怒:“你没有!”

李承平却不依不饶地反驳她:“我怎么没有?我有亲人,朋友,而你呢?一无所有。除了来欺负我,你还会什么?

“你变了。”黑发红衣的女人指着她愤愤道:“如果你爱上什么人,我会杀了你!”

她把李承平推倒在地,脸都气到扭曲。www.jygdu.com 南瓜小说网

“你觉得这样很好?为了他改变自己,这是你该做的事情么?你应该憎恨,应该杀了他!别提什么家国大义,自欺欺人。那些贱民的命有什么好珍惜的。你以为你在拯救万民呐,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人要杀你呢?是你忘记你为什么来北列!你是来这里搅乱敌国,杀死景韬的,不是来这里玩什么夫妻游戏安宁幸福的。”

李承平却嘲笑她:“是啊。但是这些我都已经做过了,没成功,而且很无聊。我打算做点其他更加难更加有趣的事情。”

承平的眼神忽然锐利:

“比如,破命局。”

她向着面前这个一直蚕食她,欺压她的人挥出了拳头,质问道:“你是谁?”

拳头碰到那女人脸的时候,却打碎了一面巨大的镜子。再抬头看镜子的时候,发现自己被打的支离破碎,镜子瞬间碎了一地。

破裂的镜子碎片上粘满了她手的血。

“我就是你。”

听见此话,承平突然尖叫着坐起来。

已是清晨了,阿莱正在外面等着她醒来替她打扮,听见里头撕心裂肺的喊叫,赶忙想进去。

阿莱正想推门,听见景韬问她:“做噩梦了吗?”

阿莱顿了顿推门的手,最后还是站在外面没有进去。

李承平捂着手,急促地喘气,额头上全是汗珠,道:“我手疼。”

“怎么了?”

“打碎镜子,手割破了。”

可低头一看,自己的手完好无损,疼痛感也消失了。

她舒了一口气道:“哦,原来是梦.......”

她趴回床上,有气无力的想:“我会不会有一天分不清梦和现实?”

景韬清早被她吓了一大跳,安抚着她后背道:“坏事都是梦里的,现实里都是好事。”

李承平还沉浸在噩梦带来的心悸里,回想着“我就是你”这句话有几分可信。

见她趴了好久也不起,景韬咳了一声道:“喂,今天是二十八。”

承平有气无力道:“知道,边贸司放春假,我不过去忙活了。但是王府过年这么多讲究,我还得认真安排,出了岔子,母后可不会宽容我。”

景韬无言地看了她一会儿,最终也没说什么。

李承平起来后,景韬坐在一边,看着灼桃她们欢天喜地的拉了一架子衣裳过来,问她选哪一套。她指了件水红色裙衫,大过年的搞喜庆点吧。

景韬淡淡道:“这套不合适,换你平时骑马练剑的。”

李承平奇怪他怎么有心思对衣服指手画脚,景韬道:“我带你出门去。你成天不是办公就是看家,不闷吗。”

阿莱忙道:“好,好啊!那王爷和王妃中午外头吃去,我们在府里备着。”

景韬满意的走了,剩下阿莱她们给她梳妆。

承平疑道:“今天要备什么?”

灼桃笑嘻嘻道:“那不能说!”

阿莱让灼桃先出去,俯身道:“平公子,估计你又忘了,今天是你生辰。”

她为了赈灾粮两脚不沾地地忙了整个年前,前段时间还记得,被早上的噩梦一搅,全忘了。

李承平愣了愣,轻笑道:“有什么可记?记去年今日,我们忙了一天一夜没合眼,晚上你给我做了碗面条,还打了个鸡蛋呢。”

鸡蛋还是亲卫们捉野鸡带回来的。连块鸡肉都不拿来孝敬领导。

承平道:“别忙活了,我不想过生辰。生辰只会让我想起过去的事情,而过去并没有发生什么好事。我要纪念什么呢?纪念有很多人并没能陪我走到今年。”

阿莱垂眸道:“大好的日子,这些话莫让王爷听见了。”

承平叹气道:“就不能我们两个安安静静的煮碗面,打两个鸡蛋的那种么。”

阿莱道:“今天宫里和几位夫人送了贺礼来,要是真想躲清闲,该跟王爷出去躲。”

景韬?景韬能明白什么。

在外人眼里,她是南桓风光大嫁过来做王妃的公主,二十岁的生辰,理应高朋满座,铺开大排面来,彰显一番气度和地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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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其中的辛苦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

承平看着镜子里的人,她早已不是当初的甘乐了。有很多东西不能回头去想,应该忘记。

等他们从马车上下来,竟然已经到了一处江滩,许多父母带着孩子来这里玩耍,天空中全是各式各样的纸鸢。

马车在路边停住,正逢枯水季节,永定河在这里显得萧瑟而辽阔。他们看着有些浑浊的江水,在冬日最后的阴沉下奔腾,不过再过几日,就是春回大地的日子了。

承平:“你大清早带我来这里做什么?”

景韬:“放纸鸢啊,这样的风最适合放纸鸢。”

景韬吩咐人把一个长盒子打开,里面有七八只半人大的风筝,平民人家用的是纸糊的,这些都是细绢制成,描摹了栩栩如生的鹰和昆虫。

“这可是本王收藏了好多年的纸鸢。”

承平看他对这些纸鸢有些爱不释手,笑道:“我看你早就想找人陪你玩了。”

景韬不否认,问道:“你以前放过纸鸢吗?”

承平:“放过,但是放不起来。”

景韬:“哈,你就是那些学堂里的好学生,不干这种玩物丧志的事情。

李承平挑了一个,果不其然,她放不起来。

纸鸢上的图案并不讨喜,是一只墨黑色的飞蝉,夏日成天在树上叫的,飞蝉的眼睛本来就大,画的就夸张的有些吓人,怕也就只有李承平要选这种纸鸢了。

景韬:“我教你。我别的不敢吹,放纸鸢的本事肯定是天下第一!”

“我教你”这三个字,莫名和噩梦里的场景交织在一起,让承平有些晃神。

景韬的手覆在她的手上,带她一边跑一边扯线。

承平问:“其他东西,也会教我吗?”

景韬:“只要我会,只要你想学。”

“有一些事情,我学了好多年都不会,你要是嫌我,没耐心了怎么办。”

“教不严师之惰。你今天拜我为师,教不会的都是我的错。”

承平转头去瞧景韬,他露出白齿的笑几乎要咧到耳边了。

有了景韬,原本飞得并不顺畅的黑蝉也渐渐升起了,好像凭借着风力,透明的翅膀会吱吱地响,比起天上其他艳丽的风筝,它特别笨拙。景韬在风里全神贯注,覆盖着她的手,教她怎样有节奏地扯拽线来操纵,渐渐它越飞越高,确实成了飞得最高的那只。

这时,风突然刮得很大,所有人的纸鸢都失去了控制,快速地坠落,旁边的孩童惊叫出声。承平连忙想把它拽回来,景韬却将手猛然一放一紧,飞蝉却得像得了将军的指令,借了风力爬行,立马升起一段。

承平看得也开心,景韬小时候肯定没少挨揍,才练出这般放纸鸢的本领来。

他不看纸鸢,反正盯着承平傻乐。

承平:“你总盯着我做什么?”

景韬:“我想记着你真心高兴起来是什么样子的。”

李承平翻翻白眼道:“高兴就是高兴,不高兴就是不高兴,还分真假?”

景韬不说话只是笑,惹得李承平羞的有些窘迫。

“不要和看稀罕的鱼一样啦,以后还会真心高兴给你看。”

手里的线渐渐松了很多,纸鸢在不知不觉中飞得很高很高。

景韬拿出身侧的小刀,把线割断了。眼看着好好的纸鸢飞走,承平急了。

“太高,收不回来了。再放只会让风把线扯断,还不如送它走。”

那只风筝,孤零零地飘到了对岸。在最后的萧索的冬风里忽上忽下,又某一个瞬间,被狂风卷得更远。他们并肩看了许久,看见黑色的飞蝉小到成了一个点,终于消弭于他们的视线。

他们在外面吃饭、听曲、逛过年的庙会,直到傍晚才回府。

承平回去的时候冻得鼻水都要流出来:“这大冷天,我怎么会跟你跑出来?”

景韬回怼道:“要怪就怪你母妃大冷天的还要把你生出来。”

他们刚到府门前,两个小厮便各拎着一串鞭炮点上,从没在自己家门口听见这么喜庆的东西,让承平有点猝不及防。

走进府里,府里的下人全都规规矩矩地跪着向她祝:“遥叩芳辰,生辰吉乐。”

再看暮色中的院子里摆上了冰雕灯,什么形状都有,淡黄的烛光将整个院子照的朦朦胧胧,好不热闹。

承平又吃惊又难掩笑意地望着景韬,他微笑道:“恭贺你生辰。”

时间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。

一年前的今天,她还心心念念的想着怎么打败眼前这个人,可他现在竟然像家人一样为她祝贺生辰。

众人迎着她入席,今日景韬将他们熟识的亲朋都邀来了,着实让她有些惊讶,满肚子打鼓着吃完了晚宴,菜肴刚撤下,景韬又领着她到院子里去,这一天被景韬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
在放满冰雕的院子里,被邀来的客人,包括紫夜和阿莱她们,每一个人都排着队似的笑盈盈地递给了承平一枝梅花。

不一会儿,她手里便抱满了梅枝,疑惑的皱着眉。

元朗这时候不负他礼部侍郎的名头,自告奋勇的解释道:

“按照北列的习俗,男子求娶女子时要先由这位男子的亲友介绍他,女方的亲友看之过后,如果觉得满意,便将手中的花枝递给这位女子,得到的花枝越多,就说明越多亲友认可。这时男子可以亲自求娶。”

直到最后,景韬才出现,走向抱着梅枝,白衣红披风的女子,递给她一个北列传统的绳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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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结此千千结,共赴年年岁。”

承平小声对景韬道:“都这时候了,整这套礼节做什么?”

他们的三媒六聘缺了此事,景韬要把原该有的还给她。

元朗给景韬的建议是趁热打铁,一定要趁热打铁啊!

景韬没有回答她,轻咳一声,人们便四散而去了,留下他们两个,欣赏起满院子的冰灯。

这些冰灯似乎讨到了承平欢喜,她看着兔儿灯的时候嘴角还挂着笑意。

在景韬心里悄悄盘算了许久的心绪,千丝万缕地绕住了他,疯狂而激荡的心情皆因眼前人而起。

景韬突然说:“当初逼你联姻是我不对,我现在想重新问你,愿不愿意与我结为夫妇?”

景韬的眼神依然是那么认真并且专注。

承平不自然地撇开眼道:“突然说什么醉话。”

“我在求娶你,给我一点回应。”

他朝承平伸出了手,掌心朝上,他必须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毫不犹豫的回答。

承平的心猛烈地跳动着,不可思议的看着景韬,不敢出声,也一动不动。

面对李承平的沉默和犹豫的瞬间,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就不是人们口中睥睨无双的英王,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懦弱无能的年轻人罢了。

是的,他也会害怕,他害怕李承平依然怨恨着他,并不是真心的想要跟他做夫妻。

实在是把李承平问倒了。

如果能有重新选择的机会,还愿意嫁给景韬吗?

她在书斋,在剑庄,在军营,男儿的气息四处都是,也没怎么想过什么结为夫妇的事情——她永远都觉得,到时候再说吧。真的到这个时候了,她才发现自己原先应该好好想想,现在是真想不清楚。

景韬的出现绝对是一个意外,根本不在她的计划范围内。景韬做的一切都是这样。

她本以为成婚后会继续想要把对方碎尸万段,又好像可以为了共同的利益结为盟友。后来,顺理成章、顺水推舟、顺其自然就走到了现在。

如果能重来,愿不愿意与景韬结为夫妇——

那当然不了!

她本来还有大好的人生去荒废,为什么要和一个人绑在一起?

看着李承平,景韬下定了决心,无论如何,要把这份真挚的感情,毫不保留地传达过去。

“我不想要这场联姻成为禁锢你的牢笼。我希望你能把自己托付给我。”

李承平还是呆呆地。他在这里翻天覆地要把心挖给她,她归然不动地神游天地。

景韬咬着嘴唇,缓缓地垂下了伸出的手。

李承平又瞧见他那么委屈又软弱的样子,蹙着眉头,嘟着嘴,像极了没被满足的小孩。

她突然抓住景韬垂到一半的手道:“那就把我拜托给你了。”

身后是冰灯炫丽的光,眼前是心上人荡漾的笑容。

可他瞧得出来,李承平心里有犹豫,哪怕他们已经有过亲密,承平也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他,或者爱他的话。景韬只当她不好意思开口,可是仔细想一想她对他的感情,很多时候是逢场作戏,对他的帮助和关心,和对其他人差别也不大。

他不能容忍感情里有这样的瑕疵。

景韬却放开了他的手,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:“你不要骗我,就算你说不愿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反正你都是我的人了,就是问一下你,不尊重你意见。”

李承平有些心虚地看着景韬。

“对不起,我不能使用一个我并不明白的词语,这是欺骗。”

景韬抚了抚她的脸道:“没关系的,男人会原谅女人的谎言。”

她看见昔日暴躁冷酷的人不忍斥她毫分,用尽了毕生的温柔,泪水突然不听指令的涌出眼眶,滑落到景韬的手背上。

“景韬,你的热情总是温暖我,我也很讨厌自己冷淡的性格。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女人?我也不想这样,只是没有人教过我.......”

承平苦笑着落泪。

景韬先是一愣,接着口勿去了她眼边的泪珠。

“我口勿你一下,你就会变成一个好女人吧。”

什么事情不能糊涂一点,非要搞得太明白,让双方都难过呢?

他们会是共度余生的人,有这一点就够了。

他们还会有漫长的岁月。景韬相信李承平一定会真诚的接纳他,慢慢爱上他。

景韬在心里慢慢叹了口气。今日是她的生辰,他只想让她开心些,怎么会把她弄哭了呢。

承平问:“如果我试过了,但还是做不到怎么办。”

人们总认为女人天生就有情感力量,比男人更懂爱和善良,显然,李承平比景韬还更不懂。情感力量又不是生而所有的,没有人给她,她怎么做的到。

景韬:“你记不记得端午节的晚上,我说你没学过珍重自己?”

承平记起那个晚上他们在街上遭到了刺杀,景韬可生气了。

景韬抱抱她,道:“学不会,就算了。以后有我珍重你。”

景韬是一个慷慨的人,对她更是。此时此刻,承平多么希望她是一个开心,健康,充满爱的人,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景韬给予的一切。

承平抬头道:“给我一些时间。当我准备好了,我会去找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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