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5章 隔岸观火

当李承平阻挠西楚与北列作战消息传回南桓，李承怿在大殿里面当着众朝臣的面，只手扶着额头，仰头长叹。

他知道李承平在上下活动试图联系景韬，还没有想到她胆子大到要上天！竟然直接奔赴战场！当初就应该把她软禁在淮安城里！

李承怿还是关切地问传信的太监：“她人怎么样？可有受伤？”

“将宁长公主受了重伤，昏厥了一段时间。”

李承平自己说得漂亮，要等待时机，要等到北列完全大乱再伺机逼迫其归还三邑——自己等待时机了吗？一听到景韬有危险就奋不顾身奔到战场上，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！

李承怿面色阴沉：“她还真是福星高照呵。”

“因为薛焕将军带兵及时赶到，所以公主暂且无事，最后和英王性命无碍，只是......”

“你说什么，薛焕也去了？”

那不就等同于南桓与北列联盟，一起对付西楚了吗！

李承怿重重地跌回龙椅上，琅玉率先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，劝道：“老臣觉得，长公主只是走错了一步罢了。事情应该还有挽回的余地。”

李承怿锤了一下桌子：“李承平这不是下了一步错棋，她是把整个棋盘都掀了！”

......

“奴才还有话未禀完......”

李承怿脸色差到不能再差，不耐烦道：“只是什么，说完。”www.jygdu.com 南瓜小说网

“只是英王被独孤玉亮砸断了双腿，恐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，三千昌秦铁骑全军覆没，是因为北列的军队高层出现了内奸。”

李承怿沉默了。

原来是有朝廷督军高层泄密，才有西楚这场战役的胜利，因此，李承怿对西楚的手段有了更加不同的认识。

李承怿背着手站起来道：“西楚可真是好手段，竟然能重伤北列西路军的主将，全歼北列最精锐的部队！要是如李承平所说，贺磊与西楚里应外合，企图夺取北列的政权，再放任置之，恐怕北列会成为西楚的囊中之物。”

殿中有一老臣道：“那可不行啊！唇亡齿寒，西楚皇帝是想一统天下不成！不管北列是被西楚吞并，还是扶持贺磊建立新的政权，对南桓都是极大的威胁！皇上，咱们南桓的国力还不如北列，他们现在想联合南桓合弱攻强，下一步要是把武器对准南桓，可就......”

“是啊，皇上三思啊！”

“依老臣看，未必吧。北列这么大的国土，西楚没有南桓的帮助是吞不下北列的，三国之间的平衡犹在，不需如此担心，眼下南桓依然是西楚和北列积极求助的对象，只是看南桓将宝压在谁哪里。”

大殿里几个臣子为局势吵得不可开交，此时一个太监来报：“理行府行人严衣求见！”

严衣进来之后，臣子们七嘴八舌地问他：“严大人啊，北列那边是什么意思？”“到底答不答应南桓归还三邑的条件呐？”“上京现在局势如何？”

严衣气喘吁吁，顾不上回答他们的问题，连忙跪下向李承怿道：“臣有罪！”

“臣有罪，臣没能完成皇上派给臣的任务就先行返回了南桓......”

李承怿听了直火冒三丈：“严衣，你好大的胆子！”

严衣刚起身又立刻跪了下去：“回禀皇上，臣按照皇上的吩咐，向北列皇帝透露了贺家的狼子野心，北列已经对其有所防范。北列朝廷原本是不同意南桓归还三邑的条件，臣还在周旋，可是当英王重伤，三千昌秦铁骑被西楚歼灭的消息传到上京，北列就乱了！臣还是在友人的护送下连夜从上京逃出的，听闻贺家要逼宫，已经集结了中原的兵力，准备围攻上京城！”

李承怿坐在龙椅里，脑子飞快地过了一遍北列现在的局势，决定要对北列落井下石。

“你看现在整个北列愁云惨淡，咱们隔岸观火多不好。”李承怿背着手从龙椅上站起来。对琅玉道:“先生以为现在我们该如何？”

“皇上，臣以为，将宁长公主和薛少将军参与了战争，西楚肯定要捉着这一点不放，认为南桓已经倒向了北列的阵营，南桓现在断然是无法置身事外了。”琅玉捋了捋胡子，对李承怿道：“上京陷入困境，北列皇帝肯定不希望看见南疆不稳，这一次，有十足的把握，让北列答应我们的条件！”

另一名臣子道：“说得好！我们只要不帮着西楚火上浇油就已经是在帮北列大忙了！届时只需要等着北列乖乖将三邑归还便好！”

李承怿盯着严衣道：“严衣，你如此怕死，临阵脱逃，朕要打你三十大棍，让你半身不遂，可是朕觉得要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，你立刻返回上京，继续与北列谈判，务必要将三邑要回!”

严衣立刻跪倒道：“皇上，臣愿意受三十大棍！”

陈明维而今是理行府的大行人，也是严衣的上司，他指着严衣骂道：“你这个孬种！怎么南桓养了你这样的行人！”

“陈大人，您是不知道这一路，北列乱成了什么样子，朝廷命官也没用，到处都在杀人防火，路上全是打劫的强盗，臣真的是费尽了毕生的运气才从上京逃回了南桓啊！”

琅玉站出来道：“皇上，臣有一个人选，或许可以担此重任。”

李承怿望向琅玉，琅玉道：“将宁长公主如今身在北列，又是理行府的行人，由她前去再合适不过。”

“还敢提她！她偷偷跑去北列，硬生生把南桓拖进了北列和西楚的战争中去，朕不赶她，还让她继续为国效力不成？”

“将宁长公主虽然夹杂了私心，但是她的所作所为，仍旧是与皇上一致的，依然维持了三国的平衡，且想办法从北列手中要回三邑。如果英王真的被独孤玉亮的阴谋杀死在战事里，那么北列的西境便如同送给了北列一般。”

陈明维道:“皇上，英王举足轻重的地位，三国之内，无人不晓，长公主做的，没错啊。”

李承怿不怒反笑：“众爱卿可真是会偏袒她。但是朕不会让她作为使臣与北列谈判！”

陈明维此时在殿中央跪下道：“皇上，臣愿意前往上京！”

陈明维是理行府的大行人，本来可以安然无恙地在南桓坐镇理行府，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往北列，竟然在此时临危受命，引得其余大臣啧啧称赞。

“传朕的旨意，命理行府大行人陈明维作为南桓的使臣，重新与北列皇帝谈判。”

琅玉并未随朝臣离去，而是静静立在殿中一角。南桓正是酷暑时节，在李承怿的脚边摆了些冰来散热，可是李承怿的脸色却比冰块还要凉些，他负手立于案前，静静看着桌上的战报失神。

琅玉不知李承怿为何脸色如此凝重，道：“皇上不必如此忧心，北列乱与不乱，暂时都威胁不到南桓。”

李承怿却沉默不言，过了一会儿突然问琅玉道：“你为何要让承平前去与北列谈判？”

议会散去后，琅玉揣着袖子对李承怿道：“皇上，良将能打胜仗，主帅能振奋军魂，而她一人，能稳住南北的局势。而这，也正是她所愿。”

李承怿背着手，一边向外走一边对琅玉道：

“愈是优秀的女子愈是遭到世人的偏见，哪怕她贵为长公主，也有的是人要在她身上扎刀子，承平这些年承受的已经够多了。朕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，只是觉得，或许我这个做哥哥早想到这一点，也能多能保护她一些。”

琅玉头一次如此直接地感受到了李承怿对承平的担心和怜惜。

他们惯于利用人心，控制他人为自己所用，舍弃了常人所有的感性。事情到了如此错综复杂的时候，江山大业，反而敌不过妹妹的感受。

承平背弃了家国的道义，无惧生死地奔赴战场，其中需要多大常人难以匹及的勇气和魄力，现在夫君身受重伤，她又得以多么坚强的心智来面对一团乱麻的西境战场！世人只见她身份尊贵，一举一动便可将改变天下的局面，不知她冷淡的容貌下藏着多少悲苦。李承怿光是想想，就觉得她不该承受这些。

琅玉道：“臣自小便教导她，坦坦荡荡的以女子的身份活着，可以做到更加不朽的功业，她便把这句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。而且也做到了，日后史书上必定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。臣也想过，是不是不该促使她走上这样一条艰难之路，可承平却说，名字是我所赐，可是路，却是她自己选择。”

李承怿一手端在身前，拖着宽大笨重的朝服走了两步，眼神示意一边伺候的太监：“给陈明维传朕的口谕，如果北列依旧不归还三邑，只要能保证将宁长公主在北列不再受到任何迫害，南桓保持中立，不会与西楚结盟。”

这得要何等深情勇气，才足以让一个国家，待她如此情深意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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