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篇 第十五章

第二篇 第十五章

四天后。

帕勒提恩是隐拉尼安的首都。城门口有一条能让四辆马车并行通过的宽阔大道。

马匹、马车、各色行人都排着队，从这条大路进城。

卡尔玛等人夹杂在进城的人群中，慢慢地移动着。

三个人全神贯注，全都睁大了双眼，紧闭着嘴唇。就连手里牵着的马似乎也感觉到了他们的紧张情绪，变得十分安静。

三个人狂奔了两天，总算到了城门脚下。

“还远吗？”

前面排着队的人群，移动得极其缓慢。卡尔玛牵着马有些着急，不耐烦地问道。

“快到了，只要过了那道门就是都城了。”

尤斯米娜眨着眼睛，小声说道。

帕勒提恩的城门非常宏伟。随着队伍不断前进，他们已经可以看到城门了。

“真宏伟。”

卡尔玛看着这道大门，不由得感叹了一声。他站在城门脚下，更觉得它宏伟无比，忍不住想要赞叹。

这道城门比法国的凯旋门还要大上好几倍，门体是大理石材质。负责守卫城门的卫兵手持长剑、身穿重甲，看起来威风凌凌，让城门看起来更加庄严肃穆。

“这座城门叫‘胜利之门’，是为了纪念夏乐曼大帝凯旋而建的。你看那些雕塑，都是为了歌颂夏乐曼大帝的丰功伟绩而建的。”

尤斯米娜给卡尔玛讲起了城门的来历。

卡尔玛抬头看向门上刻着的雕塑，心中又是一阵赞叹。和凯旋门相比，这道门看起来更加精美宏伟，卡尔玛目不转睛地欣赏了很久。

胜利之门的两侧排列着手持长枪、身穿红色盔甲的卫兵。所有负责看守城门的卫兵都面无表情，直挺挺地站在那里，专注地审视着过往的人群。

卡尔玛欣赏着这座精美绝伦的建筑，看到那些守卫之后，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。他忍不住想，如果那个幕后黑手已经收到了布鲁诺子爵的消息，不知这些守卫会有什么动作，事态会怎么发展。

“咱们三个人最好分开，一个一个进去。这样的话，就算他们要找我们，我们也不容易被发现。估计上头给的命令是让他们找两个普通的雇佣兵和一个魔法师，咱们三个在一起更容易被发现。”

布林德和卡尔玛想到一块去了。

“没错。”

三个人打定主意，渐渐拉开了距离，不一会儿就消散在进城的人潮中，之后各自随着人潮缓缓移动。

那些卫兵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。

就这样，他们顺利通过城门进了城。

“还挺顺利的。”

进城后，布林德长出了一口气，说道。

那些守在城门边上的卫兵似乎没怎么注意进城的人。如果他们已经接到命令，应该会仔细盘问核查。

“我们马上进皇宫去找沃斯瓦尔德公爵。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，但是胜利在望，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风险。”

布林德在前带路，卡尔玛和尤斯米娜紧紧跟在他的身后，三人朝着皇宫走去。这场冒险眼看就要抵达终点了。

三个人往前走着，卡尔玛出于好奇，一边走一边四处张望。

都城里全是漂亮的木制建筑，像棋盘一样排列得十分整齐，往前望去也是整齐划一。道路上不时有马车和马匹经过。

路上的行人穿着各色衣裳。女人们走路的时候大都弯着腰低着头，青年们则戴着大大的帽子，商人们皱着眉似乎在计算着盈亏，看上去行色匆匆。时不时还能看见穿着兵甲、手持佩剑的雇佣兵穿梭其中。

“看来我的判断并不准确，低估了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平啊。”

卡尔玛心想。之前他到过的村落，都是些靠近丛林的村落。就如同管中窥豹，如果妄下判断，难免会有失偏颇。来到这里之后，卡尔玛又对这个世界的文明程度重新做出了判断。

如此看来，他之前到过的地方都是远离君恩的穷乡僻壤，但是帕勒提恩却完全不同，这里是这个国家的文化中心，跟那些偏僻的村落存在天壤之别。

卡尔玛一边左顾右盼一边琢磨，突然皱起了眉，他闻见了一股刺鼻的恶臭，把他熏得脑袋都疼。

“小心。”

布林德突然抓了卡尔玛的肩膀一把。卡尔玛借着布林德的手劲，向后退了一步。他脚步还没站稳，就感觉头顶有东西往下掉。

卡尔玛定睛一看，脸色更加难看，掉下来的不是飞镖暗器，而是一盆屎尿。这盆屎尿着实不少，掉在地上溅了一地。

他们抬头看了看，看见窗口后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白人妇女。她手里提着尿盆，转头进去了。

刚才这一幕实在让卡尔玛哭笑不得，他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来。

“在都城行走，要时刻注意头上，如果不小心就会被这些东西泼一身。”

布林德看到卡尔玛吃惊的表情，开着玩笑解释道。

“这些脏东西就这么泼下来？”

“不然怎么处理？”

布林德一脸理所应当地样子，反问道。

卡尔玛没有回答，要怎么解释呢？在他们看来，这些东西只能这么处理。

仔细一看，路上到处都是深色的斑斑点点。卡尔玛一开始没太注意，原来这些都是屎尿留下的痕迹。

“其实只要闻闻周围的味道就知道了。”卡尔玛心想。

污物被随意泼洒在路上，当然会有味道。

“这个地方的文明虽然比我之前想象的要发达，但是对很多东西的认识还是处在中世纪水平。”

在中世纪，人们就是这样处理排泄的污物的。有的人吃菜有的人吃肉，人们消化后排出的污物被随意泼洒，所以街道上飘散着各种各样的臭味。如此看来，之前那些女人低着头，青年们头上戴着大大的帽子都是有理由的。为了掩盖这种气味，这里的女人洗澡后会往身上喷香水。

无论是建筑结构还是人们的行为，都和中世纪相差无几。卡尔玛之前在书里读到过相关内容，没想到竟然有机会亲眼见识到书中描绘的场景。

卡尔玛等人牵着马在街道上穿行，没过一会儿就招来了一大群飞虫。他们赶了好几天的路，身上的味比这街道上的味道也好闻不到哪去。

卡尔玛一只手牵着马，另一只手不断在脸前挥舞，试图赶走那些烦人的虫子。差点被屎尿淋头，卡尔玛感觉整个人都变得迟钝了。

走着走着，他们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皇宫近前。

“沃斯瓦尔德公爵是夏乐曼大帝的心腹，性格刚烈、性情冷酷，对待敌人更是手段强硬，素以冷面公爵著称。在他面前说话，一定要小心再小心。”

到达皇宫跟前，布林德谨慎地叮嘱道。

跟在后面的两个人都有点紧张，赶紧点了点头。

布林德带着他们往皇宫走。在皇宫大门两侧站着手持长枪的士兵，看到有人靠近后，他们警觉起来。

布林德上前对士兵说道：

“我们是远征队的人，完成任务回宫复命。请将这个消息转达给沃斯瓦尔德公爵。”

士兵们听完布林德的话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，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几个人。布林德赶紧递上了自己的雇佣兵牌。

“在此稍候，我这就去通传。”

说话的士兵核对了雇佣兵牌上的名字后，连忙回去禀报了。

没一会儿工夫，只见一个穿着打扮截然不同的宫内侍卫朝着他们走了过来。

皇宫里面比外面更加富丽堂皇。他们在宫内侍卫的带领下，走进了宫殿，宫中的道路像迷宫一样曲折复杂。布林德等人小心翼翼紧紧跟在侍卫身后，心中有些忐忑。

在宫内侍卫的带领下，他们来到了皇宫二层的大门前，在这里停了下来。

“公爵大人，按照您的吩咐，把人带来了。”

宫内侍卫一边小心翼翼地敲着门一边说道。

“让他们进来吧。”

里面穿出了一个听起来有些冰冷的声音。

“请进吧。”

宫内侍卫对他们说道。

三人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。

在一张大书桌后面，坐着一个满头金发的中年人。这人正是沃斯瓦尔德公爵，他此刻正伏案疾书。

“你们先坐下，稍等片刻。公事繁杂，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，我们再谈。”

沃斯瓦尔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，说完这句话又埋头处理起公务来。

所有人都认为远征队一定有去无回，没想到竟然有人活着回来。虽然整个远征队最后只剩三个人，但这结果已经够让人震惊的了。如果是一般人，就算有再多的公务，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将一切抛诸脑后，先处理此事。但是眼前这个人却面不改色，专心地忙自己之前在忙的事。

沃斯瓦尔德公爵处理完几个文件后，放下了手中的笔。他抬头看着面前的三个人，平静地问道：

“听说你们完成了皇宫交付的任务，是真的吗？”

“是的，任务完成了。”

“那就说说情况吧。”

沃斯瓦尔德公爵将身体向椅子上靠了靠，对卡尔玛一行人说道。

“我们按照之前预定的计划，进入了丛林，没想到那片丛林远比我们预想的要危险得多……”

布林德走上前去，向沃斯瓦尔德公爵讲起了他们死里逃生的经历，每个细节都没有放过，讲得很详细。

沃斯瓦尔德公爵不时“嗯”几声以示回应，还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肯定。就连听到巴罗温伯爵牺牲的时候，他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一点变化。

对于雇佣兵团和骑士团的冲突，布林德巧妙地改编了一下，有实有虚。他只有在卡尔玛的身世以及凯吉子爵最后的表现这些地方撒了谎。

布林德一直强调，在丛林中多亏马达卡族的卡尔玛的帮助，才完成了任务。凯吉子爵来到兽人的村落后，准备逃跑时被杀掉了，黄金羊骑士团的骑士为了救凯吉子爵也都遇难了。

他绝对不会说出是他们杀了这些人，可是他又不想把凯吉子爵描述成英雄，所以只能这么说了。

“最后我们成功拿到了草药，草药现在就在我们手里。”

布林德从胸前的魔法口袋里掏出了草药，给沃斯瓦尔德公爵看了看。

沃斯瓦尔德公爵看了看魔法口袋里的东西，点了点头。

在看到草药的瞬间，公爵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兴奋的表情。

冷面公爵看到草药都会面露喜色，可见草药有多重要。

“我想看看巴罗温伯爵留下的遗言。”

听说巴罗温伯爵给卡尔玛留了遗言，沃斯瓦尔德公爵想看一下。

卡尔玛从魔法口袋里掏出了《魔法大典》，递给了沃斯瓦尔德公爵。

沃斯瓦尔德公爵接过《魔法大典》，开始翻找巴罗温伯爵写下的遗言。看完后他严肃地说道：

“书上记录了非常重要的内容，我希望这本书暂时由我来保管，可以吗？”

卡尔玛点了点头，这本《魔法大典》里的内容他几乎都背下来了，就算不带在身上也没什么关系。

卡尔玛递上《魔法大典》的时候没说敬语，沃斯瓦尔德公爵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波动。他面无表情地晃了晃放在桌上的金铃，一位侍从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
“您叫我？”

“传令，把皇宫骑士团的团长鲁贝勒德和麦特拉大神官叫到宫里来。”

侍从点了点头，转身出去了。

没一会儿工夫，一个身穿神袍的神官和一位同样面无表情的骑士走了进来。

“这位是沛塔奈米教的大神官麦特拉大人，这位是皇宫骑士团的团长鲁贝勒德。麦特拉大人，这几位是远征队的人，完成任务回来复命了。”

麦特拉大神官和鲁贝勒德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。布林德又将之前对沃斯瓦尔德公爵说过的话对这两个人复述了一遍。

听完整个经过，两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赞叹的表情。说完找草药的事之后，他们又说了布鲁诺子爵追杀他们的事。

大神官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叹了口气。鲁贝勒德的脸上写满了愤怒。这些人手里的草药能治好皇帝陛下的病，要杀他们就等于要杀死皇帝陛下。

“鲁贝勒德，知道我叫你来的目的了吧？带上你的骑士们给我把布鲁诺子爵抓来，如果他们敢反抗，那就就地正法。”

“是。”

骑士团团长鲁贝勒德领命之后，起身朝外走去。

“相煎何太急？”

大神官麦特拉看着走出去的骑士团团长的背影，不禁感叹道。

这时，沃斯瓦尔德公爵冷着脸开口说道：

“若是布鲁诺不反抗，我不会要他的命。巴斯克公爵是里奥内尔皇子的亲舅舅，布鲁诺子爵是他的人，我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给巴斯克公爵一个警告。这样或许能起到警示作用。如果他明白事理，我想以后他们这帮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了。”

“我们也就安全了吧？”

布林德问道。

“你们直接来找我是最正确的决定。草药一旦到了我的手里，就不会再被任何人抢走了。你们几个先在皇宫里好好休息一阵子，要解决掉布鲁诺子爵的问题还需要一些时间。”

“是。”

三人听沃斯瓦尔德公爵这么说，心里踏实了许多。冒着生命危险一步步走到现在，终于有了结果。

“神官大人，我叫您来是想要问问陛下能不能康复，现在草药也找到了，陛下的病能治好了吧？”

沃斯瓦尔德公爵向麦特拉大神官问道。

沛塔奈米教是供奉生命女神奈米的宗教。麦特拉大神官可以使用各种和生命相关的魔法。

麦特拉沉着脸说道：

“之前耽搁了太长时间，我会竭尽所能。但是到底能不能彻底痊愈，还是个未知数。只能说有一半的把握。”

“知道了，无论如何请您一定尽力，帝国的未来就全靠您了。”

沃斯瓦尔德公爵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凝重。

“让开！”

博德把剑架在了魔法师的脖子上。

魔法师脸色苍白，闭上了嘴巴。

布鲁诺子爵没有说话，默默地登上了魔塔。

在魔塔最顶层，有一个负责通信的强力魔法阵。在魔法阵的中央有一个齐腰高的台子，台子的中间摆放着一个和人头差不多大小的水晶球。

“赶紧给我连接。”

“是。”

布鲁诺子爵将魔法师抓到了面前，魔法师举起法杖念起了咒语。魔法阵中央的水晶球闪现出了耀眼的光芒。水晶球逐渐变得透明，紧接着，水晶球上映现出了一个穿着法袍的魔法师。

那个映照在水晶球上的魔法师的身影不断摇晃着，看上去有些虚幻。

这是法力传动引发的震颤。都城离这里的距离还很远，映射出来的影像只能达到这样的效果。

“什……么……事……”

身处都城的魔法师，声音有些断断续续。

“快转告公爵大人，任务失败，布林德跑了。”

布鲁诺子爵脸色阴沉地说道。

水晶球上的魔法师沉默了一阵，再次问道：

“布林德……从……你们……手上……逃……走了？”

“对！别废话了，赶紧去传话！”

布鲁诺子爵终于抑制不住愤怒，开始对着水晶球咆哮。

“知……道……了。”

说完这句话，魔法师就从水晶球上消失了。

布鲁诺子爵忐忑地看了看身旁的魔法师，心里焦急无比，却只能等待。

水晶球上的影像消失后，他感觉身边的魔法师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