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章

第六十章

瑞王驾鹤归西的第三日。

皇宫,内廷。黄柯凑到已是半月不朝的皇帝跟前,低声说:“陛下,奴婢收到消息,探子回报,镇北侯私自从塞北调了五万兵,眼下就驻扎在幽州境

内!”

“韩肃?”皇帝赫然瞠目,“他竟敢肆无忌惮至此!黄柯,你说这五万大军都已驻扎于幽州,你怎敢如此迟报?!”

黄柯身子一颤,跪地叩首:“陛下恕罪,是臣疏忽。镇北侯调兵之事诡秘异常,东厂的探子损失惨重,唯有一人侥幸生还,方才才将此消息送至。”

皇帝怒目而起:“反了他了!让裴杨速去捉拿,朕要诛他姓韩的九族!”

黄柯惊慌失措,连忙叩首:“陛下息怒!此事须审慎行事!韩肃乃是太子殿下的舅舅,此事若非太子所知,恐怕……”

皇帝猛地回头,眼中闪过一丝狠戾:“太子也牵涉其中?”

黄柯颤声道:“臣不敢妄言,但镇北侯早已将家眷秘密送出京城,且张少保近日频频往来于镇北侯府及东宫。太子殿下一向孝顺,臣不敢妄断,但恐怕……”

对李瞻这个宅心仁厚的儿子,皇帝本是信得过的。可人心深藏,皇帝思索片刻,眼神冷冽:“若太子当真牵涉其中,朕定不宽恕!他若敢背叛,朕必斩其首级示众!”

黄柯忙道:“陛下,奴婢有一策,可试探太子真心。”

皇帝眼神凝重:“说来听听。”

“陛下可佯装中风……”黄柯谨慎地提议。

“让朕装病?”皇帝盛怒。

黄柯急忙陪笑:“陛下息怒!若陛下装病,此事除了陛下、奴婢、太子外,无人知晓。若镇北侯此时有异动,便可明了太子是否涉及此事……若太子果真蒙在鼓里,陛下只需清除那些野心勃勃的外戚。”

皇帝冷冷看他一眼,道:“朕不信太子会不知情!立即命人将韩府、张府围起来,严查内情!”

太子被幽禁东宫,张仲达当晚就被拿下,而韩肃不知所踪,燕京城风声鹤唳。

远在藩地的两位藩王,同时收到燕京来信,说皇帝中风,镇北侯联合太子造反,未免皇帝削藩,此时正是最佳时机!

……

瑞王府吊唁的人来了又走。

冷风刮过长陵王府冗长的门廊,房中传来轻微的咳声。

黄道长正在给金潼把脉:“你这寒疾,每逢入冬便会加重,若不早些治好,只会一个冬天比一个冬天的严重。”

林金潼脸色红润如血,显是病势加剧,双眼紧闭,声音微弱:“师兄,你方才所言,得以配出药方,真的可行?”

“是,你写出草药述,我依靠书上医论,给你鼓捣出了个新药方,不过其中有一味草,是我师父近些年发现的,我从未见过。书上写,它只生存在天山之巅,覆盖在厚重的雪被下,肉眼难以分辨,故此叫白头草。可这样一种我此生不曾见过的草药,如何为你去寻?”

“白头草……”林金潼喃喃,天山么……我曾经过那里△_[(,似乎,离忽都诺尔不远……”

金潼半睁开眼,问:“若只差这一味药,用药性相近的寒水莲替代如何?”

“小师弟啊,你可知为何非白头草不可?这药方有一味是慢性毒,唯有白头草可解,”黄道长喟叹一声,“若非如此,我早给你煎药了。”

林金潼:“这毒性,比起我的寒疾来又如何?”

“这……”黄道长沉吟,“毒性和寒疾的痛苦,自是不相上下,但恐怕你这寿命……”

林金潼:“毒可有法子解?白头草?”

黄道长答:“若你复述我师父的书上记载千真万确,此毒可解。”

“那好,金潼有一不情之请,”林金潼目光坚定地注视他,“望师兄替我解了寒疾。”

黄道长皱着眉:“哎,你,你说你,现在在王府过得优渥,王爷又疼爱你,冬天只要别出门,也冻不着你,天儿一冷,寻常人家烤火,你烤上好的炭,有上好的狐裘保暖,小师弟,你这又是何苦。”

林金潼:“寒疾解了,我才能恢复武功,至于毒,等我恢复,再上天山一趟……白头草不是手到擒来?”

黄道长沉默片刻,说:“好,我便依你之言,替你配制此药。但你须记,此行颇有风险,天山,你不可一人前去。”

林金潼低声道:“王爷那里……师兄,还望你先替我保密。”

门外,李勍抖了抖披风上的落雪,皱着眉大步入内,朝病榻上的林金潼而去。

自那日瑞王仙逝,林金潼在棺木前守夜,第三日便病倒了。

李勍要在瑞王棺前守孝,空了才能来看一眼金潼。

见王爷将林金潼抱在怀里,黄道长眼皮一抽,识相地垂首:“王爷,小师弟病了,您这样抱,恐怕会过了病气给您。”

“无碍。”李勍不为所动,手放在被窝里,握着金潼寒冰似的手掌。

“金潼……”他低声喊,嘴唇印在少年滚烫的额间。

林金潼的身体正处于冰火两重天。

李勍眉峰深敛,第一次感觉到了害怕。

怕失去他。

裴桓却又提醒他:“王爷,如今朝局动荡,藩王又要带兵打入燕京,鬼面将军一面讨人,正是多事之秋,何不提前将林公子送出城静养,将他留在燕京,实在太过危险。”

“我知晓。”李勍闭着眼,半晌才说,“待金潼身子好些再送出城。”

燕京城中,局势动荡不安,李勍却如隐形人般,整整一个月不见踪影于朝堂之上。寒风凛冽的冬月伊始,他又在一间古玩店里,与丁远山暗中会晤。

丁远山神色沉稳,缓缓开口:“若皇帝驾崩,太子登基,便是擅自篡位,必遭天下人唾弃。待两位藩王兵临城下,王爷您一声令下,便是正义之师,这天下岂不是唾手可得?”

李勍的眼带着青黑的疲惫之色,久未好眠。他听罢,只是淡淡点了点头:“时机快

到了。”

王爷,今晚何不留下?丁远山声如洪钟,镇北侯的家眷已落入我手,任由王爷处置。在下愿与王爷共谋大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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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勍手持茶盏,唇角轻触,眼神在丁远山身上略作停留,继而缓缓放下茶盏:“丁将军手中已有镇北侯家眷,其他人暂且不论,但有一人,我要将军取他首级。”

“哦?何人?”

李勍嗓音低沉:“韩元琅。”

丁远山一蹙眉:“留着韩府家眷,是为了控制韩肃,那这韩元琅是韩肃的亲儿子,杀了他,韩老贼会不会突然翻脸不干……”

李勍断言:“不会,韩肃除了韩元琅,还有几个子女,先留他们活口吧。”

他没再碰桌上的茶水,待李勍走后,丁远山起身看了一眼李勍碰过的茶杯。

“竟然只喝了一口……”

丁远山叹口气,朝身后走出的丁苒道:“苒儿,爹原想让你们生米煮成熟饭,却不料他警惕之深,这茶水他也只是尝了一口。”

“爹……我只是听说,王爷似乎身边养了个通房的,为避人耳目平素做男子打扮,出入他的院子,女儿是怕……”丁苒难言心里的那股恐慌。

“苒儿放心,李勍若是不娶你做皇后,他还想做皇帝?没我丁远山,他什么都不是!”丁远山却气定神闲,安慰丁苒,“你说的这小通房,爹这就让梓轩去确认一番,若真有此事,便将这人杀之后快!”

马车驶向长陵王府,李勍催促马夫:“快些回府。”

下腹烧起淡淡的灼热之感,热流涌动,李勍闭目养神,却是呼吸急促。

府中,林金潼养了快两个月的病,这身子才算是好了些许,他不便外出吹风,也因养在府中,受爷爷仙逝一事的冲击影响,林金潼根本不知道韩府被抄家一事。

他知道的一切,都是李勍想让他知道的。

还有裴桓此时告诉他的。

“林公子,那什将军早就向皇上请旨,封你为特使,出使西域,王爷打算明晚送你出城躲避,到时你一出城,便和那什将军会合,他会带你回漠国去。”

林金潼发问:“皇帝封我为特使,四叔却要送我出城躲避,若是皇帝问他要人怎么办?这岂不是欺君之罪?”

裴桓说:“林公子,你是漠国将军要的人,他既已将你带走,陛下那里王爷自有交代。王爷不会有事。”

林金潼垂目想了很久。

自己明日和那什离开,便是许多年不能见四叔了。

可以四叔的性子,若是发现自己要远走,定不会允诺的。

若他知晓……

若他不知晓呢?

只要灌醉了,四叔就不知道了。等他酒醒,自己人都翻过涿州了。

林金潼挽起袖子,去厨房搬了一坛子酒回来,开盖闻了闻,嗯,是瓶好酒!

“要给四叔喝半坛……”林金潼琢磨了下,翻出一身红色的衣衫来。自打到长陵王府后,他就再没穿过女装,柜子里挂

着的全是李勍置办的新衣,都是男装,但依旧琳琅满目,各色俱有。

林金潼换上衣服,有些冷,又披了件披风在肩头。

李勍回府时,天色将黑。他脚步有两分急,面沉如水,从肩头褪下黑氅,回身朝里间轻轻走去,他以为金潼还在睡觉,因此进门时,都不曾发出声响。

推开门,却是脚步一顿。

林金潼坐在床边,身上一身红衣,嫁衣般的鲜艳颜色,头上还盖了个红帕子。

一身不是嫁衣,胜似嫁衣。

他好像有些不安,正整理那不伦不类的“盖头”。

“四叔……”林金潼知道他进门了,喊了一声,抬手欲要将“盖头”挑起。

“别动,穿这么少?”李勍朝他走去,走到他面前了,目光深深的落下,抬起手掌,慢慢掀起“盖头”:“这是做什么?”

林金潼没说话,李勍摸到他的手。

手却不算冷。

林金潼抬目朝他凝望,眼神清澈:“我想和你成亲,想洞房,喝交杯酒。”

李勍呼吸一窒,旋即是重重的撞击,胸腔里剧烈的跳动,毫无章法的节奏,撞得他失去了理智,伸手将他一拉,手指就抽开腰带。

林金潼连忙:“等等等等,交杯酒——”

李勍耐心不足。

林金潼坐直身去倒酒:“我要喝酒。”

他给李勍的是酒,自己喝的是水。

几杯下去,林金潼看了眼李勍的脸色,果真是红了。四叔果然只有半坛子的酒量。

连耳根都是红的。

他伸手一碰,李勍侧头抓住了他温暖的手指,脸颊在他的手心里轻轻地摩挲:“潼儿手是热的,看来寒疾调理得好了许多,现在可冷?”

眼中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之意。

林金潼手心被烫到了,触碰到四叔的眼神,心里更是为之一颤。

“不冷的,我还要……喝交杯酒。”林金潼势必要灌醉他。

李勍见酒杯来,金潼的胳膊挽着自己了,倒也没抗拒,轻轻碰了碰酒盏,一饮而尽了,又埋首去嗅他的唇齿间。

“你喝的是水。”李勍闻出来了,一只手拿过他手里的酒盏,“潼儿想灌醉我?”

“……”林金潼哪里敢认。低低地道:“喝多些,听说就不疼了。”

李勍一笑,给自己斟了一杯,仰头喝得滴酒不剩:“疼的是你,可不是我,你喝水,灌醉我,是什么道理?”

林金潼想不出解释,继续灌他,说喝酒助兴。其实他根本不懂怎么灌酒,倒是李勍配合,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又一杯,问他:“觉得够了么?”

林金潼端起酒坛子晃了晃:“大半坛了,四叔……你还没醉?”

神色有些疑惑。

李勍轻轻靠在床头,一手拉着他的手指摩挲把玩,低沉嗓音道:“醉了。”

将少年的手指牵到嘴唇边落下一吻,眼神黑得捉摸不透:“你把我灌醉了

。”李勍闭着眼,呼吸放缓,想看他要做什么。

林金潼看他闭眼,呼吸慢慢趋于平和,冷静地注视了他一会儿。

“四叔……?”林金潼眼里含着一丝悲伤。

李勍并未应声。

直到金潼凑近他,气息是如此的咫尺,呼吸的灼热拂在面孔上,李勍屏息,突然感觉他在亲吻自己。

说是亲吻,却并没有多少旖旎,反而有些苦楚似的,安安静静地唇面相依,林金潼伏在他的身上,睫毛轻颤时,缓缓落下一滴泪来,难过地说:“我爱你。”

下一刻,他便只觉得天旋地转,李勍大掌掐着他的腰身,将他抱在怀中,整个压在身下,炽热的吻落在眉眼间,落在唇齿间,柔软的舌尖霸道地长驱直入,宽大有力的手掌根本不给林金潼半点反抗余地,已将他的双腿分开。

……

林金潼不知道四叔怎么醉了,又突然醒了,他没有反抗,只是茫然迎合,李勍问他:“有多爱?”

林金潼说不出话来,断断续续地道:“很爱……四叔,嘶,我疼。”

李勍又慢了下来,过了会儿,林金潼又摇头,闭着眼睛把脸塞进他的肩窝,说:“不疼了,好了,好。”

半夜里,林金潼还想着灌醉他,以口渡酒,喂他饮下剩下的。

李勍清醒得要命,却又不由自主沉沦其中,从床榻到软榻,桌上、墙上,全都玩了一遍。

看着少年颤抖着身子哭,落下的眼泪被他轻轻吻掉,深刻而用力的吻痕密布着白皙的肌肤。

林金潼从未经历过这么……这么疯狂又酣畅淋漓的夜晚,他像是醉得比李勍厉害一些,醒时昏昏沉沉,全身发软。

连下床都困难。

他正在缓慢挪动,正下床时,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攥住手腕:“能走?”

林金潼对上李勍深黑的长眸。

沉静如寒冰一样的瞳孔,流淌着脉脉情意,像浓烈的火山,快要喷发般。

“潼儿要去做什么?我抱你。”李勍起身来,长发披散,将金潼拉到怀中。

林金潼昨晚就震惊过他怎么没醉,还那么用力,那么多次。这会儿又抱,又亲,林金潼浑身软绵甚至提不起劲来,又倒在了床上。

一吻落在鼻尖,慢慢下移,盖在唇面上,唇舌交缠着,林金潼喘不上气,脑袋空空,几乎忘了所有,张着嘴回应李勍的吻。

细数下来。

这是第七回。

整个房间乱得一塌糊涂,汁水横流,遍地狼藉。

梓轩回去报给丁远山听时,丁远山眼珠子都瞪大了。

“他养男宠?!李勍竟然有龙阳之好??”

“不行……此事绝不得让苒儿知晓!”丁远山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
丁梓轩受过王爷恩情,还想着为李勍说话:“王爷怎么说都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,这么多年身边不曾有过女人,都是因为王爷信守与义父的承诺,将来王爷登基,要娶苒姑娘为皇后。其

实……养这个男宠,徒儿觉得不算什么大事。”

丁远山大怒:“这不叫大事,什么才叫?不、不成!把那个男宠,他叫什么,梓轩,你亲自去一趟,悄悄把他除掉,不得让李勍发觉是你动的手。”

梓轩不得已,只得点头应声:“徒儿寻找合适的时机出手,不过只徒儿一人恐怕不行,这男宠身旁……还有裴将军这样的高手。”

“那再多带几个高手前去,将裴桓拖住,你亲手将此人杀了!”

丁远山以为,这就如同当年在河西走廊上除掉李勍未过门的妻子那般,神不知鬼不觉。

午时刚过。

林金潼睡了两个时辰苏醒,恰好听见皇帝派了宦官前来长陵王府催促,要册封自己做西域特使,随使团出使漠国。

李勍随手送了个身手不凡的手下过去,林金潼假装没力气下不了床,眼看时间渐晚,李勍还没有送走自己的意思,忍不住开口问他:“四叔……”

李勍抬眸:“要抱你去如厕么?”

他这整个白日,都守在林金潼身边,不知在看什么写什么,林金潼半张脸陷入被褥里,轻启唇:“方才我听见,宫里来人了,好像皇帝下了旨意,要让我做什么西域特使……”

李勍注视着他:“你耳力倒好,都听见了?”

林金潼默默点头:“我听见了……四叔不送我入宫,万一被皇帝怪罪下来,岂不是欺君之罪?”

李勍轻轻一笑:“不会。”

昨夜林金潼试图灌醉他,李勍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。

林金潼:“你怎知不会?”

李勍:“皇帝不曾见过你,我说谁是金潼,谁便是金潼。”

林金潼脱口而出:“皇帝没见过我,可……”

那什是见过的!

李勍微眯眼,唇含笑:“可什么?”

林金潼噤声:“没什么……”

李勍:“你想去出使西域,想离开我?”

林金潼黑白分明的眼瞳望过去,隔着一定距离,望着李勍,半晌摇头:“不想。”

李勍:“那便安心在家待着。”

林金潼急忙问:“那不如四叔将我暂时先送走几日,待西域使团走了,再将我接回来。”

李勍知道他这是想走了,脸上的神色也淡了下来,看向金潼:“我怎么会将你送走?”

“这……这只是权宜之计。”金潼道。

李勍似笑非笑:“我要你这辈子都留在我身边,任何人都休想带走你。”

什么皇帝,欺君之罪,他压根不在乎。他给了李殷路选,李殷不肯装病,李勍只好让他真病了。

一只病老虎,不足为惧。

两人说话打着哑谜,还是林金潼先忍不住了:“四叔不会让我回家的,是么。”

李勍沉默,半晌说:“是。”

眼看金潼眸子暗淡下去,李勍补充道:“现在还不是时候,日后太平盛世,我再陪你

一同返回漠国。”

林金潼目不转睛望着他,眼神固执:“若我一定要走呢?”

李勍:“你走不了。”

两人目光对视,李勍语气虽平淡,却是不容置喙,笔尖的墨滴落宣纸,洇出大片的湿痕,握着狼毫的手背已然青筋浮现。

李勍显然不是表面显出的那样波澜不惊。

林金潼盯着他良久,忽然在床上翻了个身,背过去,闹脾气一样不理他了。

见状,李勍反而松口气。

孩子是闹脾气倒好办,李勍走过去哄他:“四叔答应你,会带你回去的,只是不是现在罢了。”

林金潼不言,李勍微微俯身:“不高兴么?那你告诉我,想要什么?除了离开。”

在李勍将他抱着那刻,林金潼闭了闭眼,半晌伸手环了上去,回抱着李勍。

刹那间,李勍心头软化。

林金潼抬手,在他后背轻点了两下,翻身调转姿势,他在上,李勍在下。

李勍脸色变了,一动不动:“你点了我的穴?”

“四叔……我要回家。”林金潼动作非常温柔,眼神却决绝,又在他肩头点了一下,封了他的声穴,“十二个时辰后,穴道自解。”

林金潼动作飞快,李勍出不了声,只能看着他下床,好像腿软般站不稳,在床头扶了一把。

李勍盯着他的后腰,看少年喘了几口气,活动筋骨,拉开床下暗箱,拿出一张羊皮纸出来。

他眼神一暗。

林金潼将羊皮纸放在枕头底下,对他说:“四叔,这是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,我听说你们所有人都在找它,我将此物留给你,希望你能用得上,能用它来造福天下苍生。”

李勍看着这张羊皮纸,目光又转向金潼。

他根本不知道……

不知道自己早就调包了,这留给自己的藏宝图,是一张假的,真的依旧在他那里。

“还有还给永宁郡主的银票和地契,我都交给五叔了。”

林金潼想了想,似乎没什么重要的事了。李勍看着他将要离去,眼神沉痛无比,不要……

两个字埋在喉咙里,却发不出来。

林金潼忽又停住身影,回身俯首,在李勍的嘴唇上轻轻一碰,干燥而柔软的触感,林金潼闭着眼,呼吸交错,少年音色沙哑道:“我不是一走了之,我会回来的,四哥,你等我。”

听他称呼变化,已是彻底摆脱永宁郡主的假身份了。

林金潼点了他的睡穴,将酒盏就残余的液体,洒在被褥和枕头旁。

任谁来了,都只会觉得王爷不过是喝醉。

林金潼穿戴整齐,关上房门离开,对门外守候的裴桓道:“王爷喝醉了,裴大哥,我自己出城便是。你守着他吧。”

裴桓到底是有两分担心他的:“王爷交代了,要我亲自护送你出城。”

林金潼:“他知晓我要离开了,这件事不能和你有关系,省得他起来怪罪你。”

李勍的脾气他是知道的,看起来温文尔雅,待谁都笑。其实脾气大、又记仇,谦谦君子不过是表象。

“况且,”林金潼朝他一笑,“我现在用不着谁来保护我。”

裴桓一怔,观察他的周身气息流动,下意识道:“你武功恢复了?”

“是。”他弯着眼睛,去马厩牵马,“不必送我,待下次见面,我再与你比试。”

“好,既然如此,我便不送你了,这是一些盘缠,王爷醒后恐怕会派人去追,”裴桓递给他一袋银两,叮嘱,“你和那什,不能走官道。回漠国路上,恐怕抵达大漠边缘,便会有人拦截。”

“我知道了,多谢裴大哥。”金潼抬手抱拳,翻身上马,“后会有期。”

恍惚间,少年身上的侠气又重新回来了,目视他骑马远行,腰间佩剑,后背弯弓,单薄的背影渐渐化作一个小点。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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